黑白

第一章

卧室內，少年正躺在大床上，他發出平穩的呼吸聲，床邊正坐在一名黑髮的男子，黑髮男子不時為熟睡的少年拉好被踢掉的被子，暗紅的眼眸沒有一刻從少年的身上離開過。

男子看着已經熟睡的少年，紅眸望向半開的窗戶，眼看陣陣的寒風快把房間內的暖氣蓋過，男子只是嘆口氣，站起來想要把窗戶關上，此時他感到衣服被拉着，回頭一看，便發現本應在熟睡的少年睜開了藍眸看着自己。

「怎麼了？」男子柔聲問，少年沒有回應，只是拉着男子衣服的手抓緊了，似乎不想男子離開的樣子。男子看着這樣的少年，少年的眼睛一直看着男子，明明已累得要命，卻怎樣也不願意好好地睡覺，只是固執地看着男子。

少年伸出左手揉了揉眼睛，右手依然緊抓着男子，他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，看樣子並沒有放開男子的意思。男子俯身彎下腰坐到床上，暗紅色的眼眸緊緊地盯着少年，流露出少有的溫柔。

此時，天亮了，只見陽光從窗外照進卧室，少年見狀，便不自覺地蜷縮起來，男子馬上脫下自己的外套，先把陽光遮擋了大半，然後快速地把窗簾拉上，再回到少年的身邊。安撫着陷入恐懼的少年。

「嗚嗚...」男子才剛向少年伸出手，少年便急不及待地撲到他的懷中，男子心痛地看着正在哽泣的少年。胸口的布料已濕透，但男子沒有推開少年，只是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腦袋，直至少年的情緒穩定一點。

待少年冷靜下來後，見他已累壞了，於是男子先把少年安頓好，然後自己也躺到大床上，把被子蓋在他們的身上，互相依偎着入睡。窗外的鳥鳴、青草味成為了他們的催眠曲，伴着他們入睡。

當男子半夢半醒時，發現少年的位置變得空蕩蕩，男子馬上驚醒並翻身下床，隨意把掛在床邊的外套披上，光着腳子踏在冰涼的地板上，急速而帶點慌亂的腳步聲在走廊中響起，他把客廳、儲物室、陽台等少年喜愛的地方也仔細找過了。然而還是找不到那瘦弱的身影。

終於，當男子找到少年時，是聽見浴室傳出的水聲，他從半開的門縫中，看見閉上雙眼的少年正在泡浴，只是男子看見少年的樣子有點不自然，便馬上推開門，以浴巾包着少年的身體，並帶着少年迅速回到卧房。

男子把少年平放在床上，替他擦乾身體，期間少年胸口和腹部的兩條傷疤令男子停下為他穿上睡袍的動作。他以修長的食指撫過傷痕，男子又錯愕地發現少年的背上有小小的胎記，男子放輕了力度，在少年清醒前為他穿好衣服。而當少年徹底睡醒時，已是晚上，此時男子正在換衣服，少年靜靜地坐在床上，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發呆。

男子把兩人的外出服掛好後，轉身打算喚醒少年，卻見對方正坐在床上，定定地看着自己。男子疑惑地走近少年，少年在男子走近後，忽然伸出雙手揪住了他的衣領，逼使男子彎下腰，少年的藍眸與男子的紅眸對視着。

「......」此時少年說了一句話，令男子頓時睜大了雙眼，他用力掙開了少年的束縛，退後了兩步，只是他馬上發現指尖上沾了少許血漬，抬頭望向少年時，才發現他的嘴角受了傷，而他的微笑帶點悲傷，男子又走上前，只是這次少年不看男子，少年別開頭望向窗外，沒有再看男子。

「你...想起了？」男子亦望向窗外嘆口氣，直接走到少年面前，他把手按在少年的眼睛上，他俯身在少年耳邊問，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，少年微微仰起頭，勾起了一抹笑容，同時淚水亦從男子的指縫之中流出，此時男子的背後正悄悄地展開了一對灰黑色的翅膀，同時少年向前方伸出手，惡作劇般捏住男子的臉頰，發出乾澀的笑聲。

男子收回手，改為抓着少年在自己臉上正在作怪的小手，背後的翅膀漸漸地開始緩慢的拍動起來，他強行性把少年困在自己與床之間，又輕輕把少年放倒在床上，讓少年沒有逃走的空間，男子看着沒有太大表情變化的少年，他打從心底發出了笑聲，他舔去少年嘴角的血，暗紅色的眼眸瞇起來，仔細地打量着身下的少年。

少年看着身上的男子，藍眸眨了眨後閉上，似乎早已預計到有這個情況，只是他的表現似乎令男子感到不悅，男子有點粗魯地把少年從床上拉起來，又低下頭惡意地舔了舔少年頸部，一下又把少年的身體轉向鏡子的方向，少年有點疑感地偏頭看着男子，最後乾脆整個人軟軟地靠在男子的身上，氣氛頓時變得奇怪。

「你是在可憐我嗎？！」少年見男子遲遲沒有動作，便睜開了眼睛，看着男子的影像，少年忽然有股怒氣，他扭頭再次揪住男子的衣領，帶點激動地質問他。這是少年第一次開口說話，他質問着男子，這個照顧了自己十年的人，他不知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，只是少年在這十年來他的內心一直想着，為什麼自己能成為這座城堡的主人。

「我...」男子垂下頭，暗紅色的眼眸沒有望向少年，少年伸出手猛然地抬起了男子的下巴，強迫他看着自己，男子發現少年的眼睛充滿了迷茫，當中更多的是恐懼。男子伸手想摸向少年的的臉，只是，他的手還未碰到少年的臉，便先一步被少年捉住，男子發現無法掙開後吃驚地看着沉下臉的少年。

『其實，是討厭我吧...』少年的內心陷入了混亂之中，當男子把手伸過來時，他馬上便捉住了，他抬頭望向男子時，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右眼由寶藍色變成了血紅色！少年猛然坐起來，反壓並跨坐在男子身上，少年高高在上地俯視着男子。

『殺了他，殺了他！！』少年的內心正在咆哮，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恐懼一下子爆發出來了，他的雙手扣在男子的脖子上，用力地收緊着虎口，用力地掐着身下的男子。

男子難受地瞇起眼睛，他看着少年變紅的右眼，內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覺，就像十年前那一夜，那個惡魔來臨時，那種令人無法逃離的直視。一直被遺忘的陰影一下子令他忘記了掙扎，身體的力量猶如被抽空一樣，令男子連呼吸也無力。

已經失去理智的少年不斷用力，他的右眼瞪得大大的，似乎想要把身下的男子吞進肚子內一樣，恐懼已支配了他的內心。

「力爾...放...手...」男子吃力地用手拍打着力爾正掐在脖子上的手，他感到腦袋、心臟正在叫囂，缺氧的感覺令男子渴望着氧氣，他拚命地張大嘴巴，想要吸一口新鮮的空氣，背部的翅膀漸漸地縮回，他發出猶如野獸的嘶叫聲，向身上把握着自己生命的少年求饒着。

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，男子拍打力爾的力量減弱了不少，他無力地睜開雙眸去看着少年，意識正在離他而去，已看不清眼前的力爾，不懂得生理淚水還是什麼原因，男子終是閉上眼睛，他的手亦無力地從力爾手背上滑落，一滴淚水悄然從男子的眼角流出...

當力爾回神的時候，錯愕地看着身下的男子，他臉上的淚痕深深地刺痛了力爾的眼睛，下一秒他更愣在原地，因為看見了看着男子頸上的紅印，力爾伸出顫抖的手搖了搖男子，然而男子並沒有反應。力爾一手捂住嘴巴，一手試探性摸向男子的頸部，絲毫沒有半點跳動的跡象！

「哥...哥！！」十年了，力爾第一次稱呼男子為哥，他撲在男子的身上痛哭，他不想失去惟一的親人！力爾把耳朵貼在男子的胸口，去感覺着他的心跳，只是本應有着心跳的地方，現在並沒有一下動靜......

『是我，是我殺了哥...』力爾這樣想着，他下了床，輕輕地把被子蓋到男子的身上後，他轉身離開了卧房，靜靜地走向地牢的方向。幾乎站不穩的力爾站在地牢前，看着被鎖上的門，他一手捂住發痛的右眼，一手伸向門把，試圖把鎖打開，只是無論少年如何努力，都未能成功打開通向地牢的門。

力爾無力地跪倒在門前，右眼的痛楚正困擾着他，力爾的目光忽然落在門把旁的搖鈴上，他鬆開捂住眼睛的手，按在搖鐺上，只見一陣強光發出，力爾在發出一聲悲嗚後，便倒在地上，身體動也不動的，右邊的臉頰被黑色的紋路蓋了大半，右手亦變出了長長的爪子。